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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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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近似攪人悲傷的冷風中,兩人閑聊了許久。等到黃昏來臨,金色的朝陽落在長木椅上,也映在幸子和螢的臉上。螢轉頭看去,已瞧著那塗滿紅色指甲油的纖手正緊緊地觸在自己的手背,而看上閃閃發光的金色正同那鮮艷的紅色相互襯托。

“幸子前輩?”螢出聲想起來要說句話。幸子覺得不對勁,嗯了一聲就已經把頭轉過去。那亮眼裏餘著疑惑不解:“為什麽不叫幸子,這個稱呼很好聽?”

螢尷尬地摩梭著自己的手指:“我這麽不尊敬前輩,你就不在意嘛?”幸子抿抿唇,溫柔地出手摸了摸螢的腦袋:“幸子這個稱呼不錯呀,讓人感覺很真心。”

自然,螢是無法理解幸子心中那些情感的。只是在某一個問題上,幸子很明白。就像她故事中的那個女人所做的一切糊塗事,實際上那應該是她本身的寫照。愛胡思亂想的螢這樣認為著。

“哪,陪我去逛街吧?”幸子插著腰,過來拉螢的手。走了幾步,她突然掉轉頭來,“咦,你今天是不是逃課了?”

螢表現出渾不在意若無其事的樣子看著幸子:“別擔心,阿金的外文很厲害,即便逃了課也要給我補上的。”幸子穿著高跟鞋走在前面,長長的影子射在身後。忽然她屈膝停下來,塗著紅色指甲油的手滑過螢的額頭,幸子笑嘻嘻地叮囑說:“螢,不要太依靠男生哦。學業可是靠自己實力的。”

螢怔了怔,笑得一臉燦爛:“嗯,我知道。可螢是依靠阿金啊。”幸子笑了笑,想著自己的兒子在一位小姑娘的心裏是這樣的高大,就有一種濃濃的哀愁。如果……如果螢以後知道阿金那家夥的心裏裝著怎樣一個女孩,如果……如果阿金某一天消失在了螢的世界裏,她會不會如同往昔失戀的自己,每天把這個光鮮燦爛的社會看得黑暗,把自己逼得頂尖上,然後將心沈進暗灰色的大概呢?表面是深藍色的水,可直抵底部就是暗灰色的世界。猶如霧霾籠罩的天氣,灰蒙蒙地迷失方向。一想起在某本書上偶然看見的這樣一句話,全身都僵在了冰天雪地裏。好冷?樹葉還沒有泛黃墜落,明明是炎熱的夏季呀。她心底的落寞突然充斥在空氣裏膨脹。

“螢?”幸子與螢同行,瞥了瞥螢柔亮的目光,“要是阿金……阿金某一天離開這個世界,你會……”螢吸了一口氣,跑在前面,她掉轉頭來,捂著嘴嗚咽說:“螢……螢一定會止不住哭泣,一定會的。”這時幸子才瞧見她漆黑的長發在背後掀起來,金黃色的手指油閃著幽光。到時候她真的會悲傷的吧,那樣鮮艷卻濃稠的金黃色。就如同帶著酸味的檸檬,即便小抿一口,也會嘖嘖舌將它棄到老遠。再也不願意想起那種酸澀的味道。

其實,怎麽可能不哭呢。在那個森林裏,我親自望著全身發光的阿金,我接觸他的身體僅僅那麽幾秒,便只剩下了他的衣服。黑色和服呵。多麽英俊的他,多麽溫柔的他。然而只有螢火蟲的綠光從他的指甲滑過全身。那一刻我才下意識地明白,實際上他已經走了,只因為那個人類的男孩。失去就是那麽地明顯,我想,如果再來一次,我絕對止不住眼淚的泛濫。

“你好像不太愛說話?”幸子從車裏摸出車鑰匙,看著螢問。

“不,我只是不習慣跟陌生人說話。”螢的眼珠子轉了轉,“不過幸子現在不是陌生人了,是螢新結交的好朋友。”

“哦,是嘛?”幸子打開車門,回了駕駛座上。

“當然!”螢笑笑。幸子回去臉去,專註地把著方向盤。透過透明的車窗裏,螢直看得道路兩旁的香樟在往後退。是了,她記得昨日裏在某個地方接受了一條來自阿金的項鏈。項鏈精致美麗,看上去價格不匪。

“傻笑什麽,小妹妹?”幸子開著車說,“你叫?”螢很拘謹地點頭:“竹川螢?”

“那以後我就叫你阿螢好了?”

“阿螢?”螢有一霎那的好奇,似乎從不知道竟然會同時有兩個人稱呼自己為阿螢,而不是小螢。她專註地盯著幸子的側臉瞧了許久,仍然沒有弄明白。那目光一貫的執拗仿佛小澤金崎熟悉的目光。同樣的沈著和內斂。但螢很難想到的原因,只是幸子與小澤金崎母子之間那層特殊的關系。

“幸子?”螢開口說,“你的目光看上去很憂愁。”幸子踩了剎車,靠在路邊:“這你也看出來了。”她開始撫額嘆息,“我確實有很多不如意的事情,就像剛才,我會無知到相信孩子的天真。”

“天真一點兒好麽?”

“可是有時候過度天真會很麻煩。”幸子的手臂抵著下額,“太天真了,容易受人的騙。可是有時候又不得不承認天真受騙的日子其實是快樂的。”

“也許你是在胡思亂想?”螢笑著說,“我也一直愛胡思亂想。有時候我真覺得經歷了那些事情,人真的會活不下去?”幸子張大著眼睛,實在不相信這會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口中說出來的。不過這種奇妙的感受,她十分明白。曾經她也算是花季,那些美好的閃亮的青春會因為那樣一道抹不去的陰影褪色。曾經的四肢,思想都像懸浮在空氣中,而在空氣裏膨脹的寂寞感就像身處在浩瀚的宇宙中,而在失重的境地下環球漂浮。一天勝過一年。漫無目的,將自己變成了太空垃圾。

“我沒想過我會好好地活到現在。”幸子忍住眶裏的淚水。

“前輩。”螢有些驚慌。幸子扯了車窗旁的衛生紙,擦了會兒淚水:“你興許不知道,我當時是在怎樣的情況下活下來?”她轉過頭去,“你願意聽聽我以前的故事麽?”螢點了點頭:“前輩你說,螢一定會好好聽的”幸子忽然覺得有些好笑。這孩子,怎麽一會兒幸子,一會兒前輩。

“我以前在上大學的時候喜歡上一個人?”幸子說,“他長得很英俊,也很溫柔。皮膚還很白。”螢一針見血地點明重點:“那他……他喜歡你麽?”

幸子額頭支在方向盤上,沈默了許久:“他本來也是喜歡我的。我們在一起的日子從來沒有吵過一次假。我甚至都沒與父母商量就和他同了居。”幸子的脾氣變得暴躁起來,她一掌拍在方向盤上,惱怒地說:“我是瘋了才會愛上那樣的男人,阿螢,你知道麽,他竟然拿著玫瑰和我說……”

螢聽來有些激動,大概在她的腦海裏,是要聽著求婚的故事了。然而這個時候的幸子臉卻蒼白地如同墻壁的白漆。

“他竟然拿著玫瑰對我說……分手?分手,阿螢,你知道麽,他跟我說分手。”

螢在旁邊小聲地嘀咕:“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的壞人,就算跟人分手,也不至於拿玫瑰花吧。太欺負人了。”螢開始打抱不平。

幸子嚷嚷說:“天知道他會是這樣的人,我明明已經做好和他結婚的準備了。可我這個美好的夢想就因為這破滅了。”

螢很想拍拍她的肩膀,說,別哭,世界上還有很多好男人?可是不知哪個鏈子出了錯。她卻開口說出這樣的話來:“前輩,有什麽辦法。世間的無可奈何太多了。誰讓他優秀地沒有辦法呢。淪陷的背後就是這麽殘忍。”

幸子怔地突然笑了:“阿螢,你跟其他人不一樣。特別地連勸人的方式都這麽殘忍。”

螢也笑:“幸子前輩也跟其他人不一樣。特別地連誇讚的方式都這麽直接。”

“你文采不錯!”幸子扭動了方向盤。

螢搖頭:“是前輩的故事太痛苦。”很久之後,螢才撫著自己金色的指甲。

幸子瞥見,咳嗽了聲:“說吧,阿螢心裏又藏著什麽秘密呢?”

螢吐吐舌:“天大的秘密。除了我的好朋友知子,我沒有告訴任何人。”

幸子嘟著嘴:“啊哈,阿螢怎麽可以這樣呢?我都毫無保留地說了自己的秘密,除了當事人和阿螢,沒有人知道。”螢想了想,也直白道:“阿螢也喜歡上了一個人。”

“哦,然後呢?”幸子有些激動。

“然後跟前輩說得一樣,他消失了,再也不會出現了。”倘若在幸子的世界裏,她覺得那所謂的消失不是憑空地人間蒸發了,而是離開了,因為某種原因離開了螢。亦或者同她一樣,雖不是什麽拋棄,也有可能在不被人認可的情況下兩人被迫分開了。不存在任何的利益,也不喪失任何重要的東西。

不像那時成年的她,懷著那樣美好的希望同柳真水獺發生了關系,並把自己徹頭徹尾地丟到了無法退縮的懸崖邊。一風掠過,都可以將單薄的自己吹下萬丈深淵。死得那麽輕如鴻毛。

不過螢沒有繼續說下去,就連知子對她的故事都將信將疑,更何況一位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呢?螢省略了在夏日遇到無法觸碰的阿金,而幸子省略了前男友柳真水獺出車禍而死以及最後留下了拜托幸子照顧自己女人和女兒的遺言。

兩人的心思各隱一半,像某張無法掙脫的網,圈住了手腳,帶著前所未有的牽絆,圍堵了深深呼吸的快然。

“別難過,我們女人可不能依賴男人一輩子呢!”常有的口頭禪都透漏著幸子對男人的失望。螢能感受她的哀愁,卻不理解她的恨意。因為在螢自己的內心,有的是更多的渴盼。

那是對阿金的想念……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請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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